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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无声的告别
更新时间:2024-03-29 16:47:52

我去探望她的时候,她已转入重症病房,全身插满管子,靠着白色的营养液维持着生命,靠着机器的帮助困难地呼吸着。很长的时间,她都陷入昏迷中,只有心电图上面的线起伏着,证明她还有一丝丝生命的气息。她已瘦得皮包骨,在与病魔长期的斗争中,病魔丝丝地抽去她的血肉。尤其是那双露在被子外面的手,瘦得像火柴梗一样,手指已变成黑色,触目惊心。

她无声的告别

我坐在她的病床前,心酸地望着她,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但是我不能哭,不能让泪水掉下来。我怕她突然睁开眼,看到这般伤心的我,她会更加绝望。

涛哥打开水回来,看到我,轻声地说:“你过来了。”

我轻轻地点头,说:“今天休息,过来看下。最近太忙了,趁着现在有空。”

“有空过来看看都好。”

自从上次探望过后,已有一个月了,上个月来看她的时候,还在普通病房,精神状态还算好,能坐在病床上和我闲谈几句。相隔一个月,却在重症室内。

“怎么变得这么严重了?”我小声地问道。

他的目光柔柔地看向她,把医生拍的图片从抽屉里拿出来,压抑着声音,指着图片中的小黑点说:“这些是病毒,已转移到脑部及肝部,医生说已是很难抑制,药物已无多大作用了。现在她都吃不下东西,只能靠吊营养液。”

我不敢望向他,怕看到他痛苦的面色,亦怕自己忍不住眼泪。这些图片,我知道意味着什么,病毒转移,曾经二年前出现,医生的话还犹在耳边。那时我无措,眼睁睁看着亲人从我生命中渐行渐远,而今天,我也无能,所有的无能在胸口扩散,慢慢地将我撕裂。

“热……”微小的声音传来,他连忙拿起床边准备好的毛巾,细心地帮她擦去额头及脖子上面的汗。

“小露过来看你了,”他轻轻地在她的耳边说,温柔地抚着她瘦弱的脸庞。

她睁开眼看了我一下,嘴唇动了动,又闭上眼睛。

我心中的悲伤无休止地溢出来,可我不能让自己掉泪。在病人面前,无论如何都要笑着,本来病人忍受疾病已经够苦了,亲人不能让他们心理上再承受着另外的痛苦。

“又累了,好好地睡一下吧。”

我静静地看着他们,要是没有疾病,该是多么和谐与温馨啊。

“小露,你过来帮忙擦下汗,我去外面买点东西。”

“嗯,好的。”

我拿过毛巾,轻轻地把她额头上脖子上的汗抺去。我在心里祈盼着,希望上天能出现奇迹,让她瞬间能好起来,笑眯眯地看着我和所有忧心她的人。她平时最喜欢笑,在知道生病的时候,她都能微笑着对待,病友们都说她的心态很乐观,连经常帮她打针的护士都赞她坚强。我们也乐观地相信,她能好起来,无论找到或找不到合适的骨髓。然而,在所有兄弟姐妹中,没一个人的骨髓能相匹配。只能化疗,只能等待。渐渐地,等待的过程变成漫长的无望。我曾见过她化疗时,头发一拨拨地掉,掉得我心惊胆颤;听着她说骨穿及抽骨髓检查时,弄得我的心阵阵隐痛,却强忍着。

我一直在医院陪着,因为我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还能伴着多久,下次等到我有空的时候,也不知道是何时,生活很多时候由不着我们任性地选择。从我选择在这个城市里工作后,我就明了其中的道理。

多一个人照料总归好的。从她患病起,他就陪着她奔走在各个医院之间,一年半载,几百个日日夜夜,不离不弃。我想,他是很苦的。女儿从小就有病,对外界很多东西都过敏,岳父接受不了女儿患有这样的病,疯了,而妻子,都不知道未来会怎样的状况;他要一边照顾妻子,一边用电脑进行网上工作。才三十多岁的人,他的头发已变白了;但是,所有的苦他都忍了,都扛在肩上,只想妻子能好起来。人间的患难见真情,相濡如沬应是如此吧。

黑夜来临,暮色一大片一大片地笼罩下来。城市的灯火也一片片地亮起。但亮起的灯火却无法照亮内心深处的黑暗,城市里的喧嚣也无法排走内心的痛苦。

我抑制不住心里的悲伤,泪水滑落脸庞,我随手抺下。路过的行人奇怪地看了我一眼,继续向前。

在这个城市里,有谁会在乎我的悲伤?灯火溢彩的城市,繁华掩盖下,伤痛的心,只能默默地痛着。

探望完她之后,日子还如从前一样流走,并不因我的悲伤而改变。我照样要上班,照样要在这个城市里生存着。只是,心中却时时多了记挂。

一个星期后,我准备再次过去探望,却收到他发来的短信,说是回到家里了。收到短信时,我内心绝望了。回家,就意味着时间的问题,意味着等待,却是没有办法的事。可是,在这城市的医院里就有希望了吗?

时间的煎熬中,我内心总是惴惴不安,总怕收到任何关于她的消息,总怕心中不好的预感会变成现实。

然而,要来的终归要来,躲避不过。八九天后,我接到母亲的电话,在电话里,母亲哭着对我说,她前天晚上走了,在送去医院抢救时走的,可怜这么年轻,真宁愿自己代替她,也许这就是命……

我也泪流满脸,原来这几天自己内心难受,下班后独自一个人时,总是莫名奇妙地流泪,是有预兆的,血脉的相连把我们彼此紧紧地系着。但她终究是斗不过病魔的折磨,离我们而去。

离开这病魔的折磨也许是好的,到天堂那边,再也没病痛,也没有眼泪,那里,只有欢笑。

我没有回去送别她,没有送别也许是最好的。因为,让我有一种错觉,冥冥之中,她还遥遥地存在着,还在我生命中遥遥的一角,仿佛从未曾离去。

我爱她,只是存在我的脑海里,或许当初应该为她留下一到印记,在我身体上永远留着她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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