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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竹如花
更新时间:2024-04-20 03:02: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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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竹如花

李如花第一次踏入这座城市的时候,被城市的气派吓住了。李如花小时候和我生活在一个如诗如画的小镇,那里有潺潺的流水,千年的古桥,还有神秘的玉石神龟。李如花背着画夹是想来我这儿转转的,可是这个城市深深地吸引了她。站在那幢二十六层的高楼前,李如花仰望着高楼,那幢楼似一根仙指,指引着李如花的视线向上,向上……李如花快乐地抓着我的手:“这个城市多好,我要在这里扎根!”

我笑,是我把她带到这个城市的。仿佛是我在她的面前打开了一幅壮锦,但这个城市有多少人今天来了,明天会走,李如花,一个娇小瘦弱的女子,我又怎么能肯定,她可以在这个城市扎下根来?何况我和她一样,也在这座城市漂浮着。

李如花从包里取出一个廉价的玻璃花瓶,将街上淘来的两元钱一支的水竹插进花瓶,不多,就四支,居然也蓬蓬勃勃的了。李如花侧头看,非常满意自己的作品,转身在日历上画了个圈:“这是第一天,总有一天,我在这个城市里,会找到自己喜欢做的事,有幢自己的房子和爱着的人,生一个可爱的孩子……”我看着李如花扳着手指头,我笑,小妮子这么手指头一扳,就是大半个人生呀。我看着她的玻璃瓶子,叫了一声:“你的水竹没有根!”李如花朝我看了看,说:“大呼小叫干什么?它会自己长出根须的。”

李如花第二天就在一个发廊里找到了活干,帮人家洗头,拿提成,一个人一元,李如花上班的第一天,非但一分钱没拿到,还被扣了二十元。李如花一进我们的小屋,就气得把包往床上一扔:“总有一天,我要成为里面最出色的理发师!”

李如花从小就喜欢理发,在家乡的职校念了美术专业,在学校期间,她就专门研究发型,可是书本知识和实践到底是两回事。从李如花的讲述中,我终于弄明白了,原来她帮一个大姐洗头的时候,水龙头拧得大了点,水温有些高,大姐尖叫出声,老板把如花叫去狠狠训了一通,又不停地对着客人弯腰鞠躬打招呼,免去了四百元费用,大姐这才息事宁人。老板肥短的手指指着李如花的鼻子,明天如果还不行,立马走人!

李如花模仿老板指着我叫嚷着,先是气愤的,后来眼睛直直地看着我,我还没来得及躲闪出去,如花已经把我按坐到洗脸池边。李如花一边用手试着水温,一边在我头上轻轻地按着,开始是指甲在掐,我脸上的肉在哆嗦,李如花弯下腰看我的脸色,手上力道在减轻,手指的用力方向也在变,我已经能感觉出在我的头皮上的,不是指甲,而是指肚,手里节奏慢慢由散乱变成一快三慢,感觉到她纤细的手指在我的头皮上舞蹈,有别样的舒服。我闭上眼享受。李如花猛一拍我的后背:“小锦,你说我这样帮顾客洗头,还会被老板炒了吗?”

我由衷地告诉她:“不会,你即使是洗头,也不甘平庸,如花,你要好好干!”得了鼓励的如花一蹦三尺高:“小锦,我们上街!”钻进理发用品商店,如花捧回了一大堆东西,除了理发用具,还有两个逼真的男人头颅和女人头颅。

李如花只用一年的时间成功地坐上了他们发廊首席理发师的宝座。那时,她的水竹生出了根须,一汪清水中,亭亭玉立。李如花和另一个女孩合伙盘下了街面上的一个独立门市。李如花负责白天到傍晚八点的生意,那个女孩负责八点以后至次日凌晨的时间。李如花瘦长的手指数着钱:“小锦,我们做完明年一年,这个店的房产就属于我们了,在这个城里拥有自己的房子,那不等于扎根了吗?”

我是一家公司的小文员,没有想过自己的未来。总觉得在这个城市,寸土寸金,我一个女孩还是随遇而安吧,近日来,工作也不顺心,正在犹豫是继续还是跳槽呢。

可是没过多久,如花的小店就出事了。如花打电话要我拿钱去赎她,我赶到派出所时,李如花早已哭花了脸:“小锦,你要相信我,我决不是那种女孩,我是冤枉的。”那个合伙的女孩在自己负责的那段时间,收容几个同是外来的打工妹从事色情服务。李如花在清晨打扫时,发现过疑点,可心思单纯的她从没往那方面想过。那几个女孩被抓起来了,合伙的女孩溜了,店里的营业执照是如花的。还说什么呢?付了五千元罚金,李如花的小店被勒令停业了。正是初冬,天已经很冷,来往的行人裹在厚厚的棉衣里,没人注意一家小而又小的发廊被封上了门,也没人注意一个小而又小的女孩蹲在店门前,肩膀一耸一耸的,脸上,有泪成河。我在一边催促她起身,她捧起惟一拿出的那瓶水竹,恨恨地跺脚:“我们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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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如花离开时,紧紧拉着我的手:“小锦,替我照顾好水竹,我还会再来的!”神情凛然,咬牙切切。李如花来时的日历还卷在手上,看着圈起的一个个圈,李如花有泪涌出,一滴一滴。

我松了口气。那个小镇出来的人,或许真的不能适应外面这个世界。毕竟这样的纷繁复杂,不是李如花那样的人所能应付的。我早看出发廊的猫腻,有些甚至是潜规则,如果不加些暧昧不明的服务,生意又怎能红火,而暧昧不明的度又不好把握,如花的小店就这样生生地被端掉。如花背着来时的画夹,去了热闹的上海:“小锦,我就不信凭真手艺在这个城市立不住脚!”

我继续留在那个城里,艰难地打拼。我从原先的公司跳了出来。那个主管我实在无法忍受了。我的退让给了他更进一步的胆量,他趁我倒开水的时候握住我的杯子连同我的手,我把沸水倒在了他的脸上。我回到住处,伤心地打电话给如花:“我要回家了。天太冷,水竹没有了空调,会活不长,叶子开始蔫了。如花,这个城市有什么好?我们回家吧。”我开始想念自己的那个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小镇。

那个时候,我连跳下那个二十六层高楼的心都有。李如花正在听他们老师讲课,在课堂上低低地说:“小锦,你要走也要等我回去呀!”

我留了下来,找到一个楼盘,做售楼小姐。在售楼部,开着空调,温暖如春。虽然他们一再强调,没有底薪,如果卖不出楼,连生活费都没有。我捧着水竹,嘴里呵着白气,我头点如捣蒜,只要有空调,卖了我都行!真怕水竹活不过这个严冬啊。

李如花回到这个城市时,还带了一个高高的男孩。如花朝我眨眼:“瞧我的理想,已经进了一大步了,有了个相爱的人,现在就看我们的了!”我把水竹朝她怀里一塞,逃也似地回到了我们的小镇。我做了一个音乐老师,我领着孩子们唱:初升的太阳照在脸上,也照在身旁这棵小树。一脸安详,我甚至忘记在那个城市里曾经有过的艰难打拼。毕竟这个世上,有许多东西,不是想要就可以得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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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得奖了!”李如花打来电话时,我正趴在电子琴上为学生备课,刺耳的手机铃声唤醒了沉浸在歌声中的我。如花说她为电视台节目主持人设计的发型,获得了同行业的第一名!我半天才回过神来:“有奖金嘛?”

“小锦,我要怎么说你才会明白?不是钱的问题,是我们可以开一家大的发屋,让这个城市里最最有名气的上流人物都来到我们发屋!”

通过手机,我陆陆续续收到李如花发屋的近况。

男孩已经走了。看到如花一直不安分地折腾,他只想开一间小小的发廊,两人有个容身的地方,就够了。偏偏如花要去参加什么发型设计大奖赛。刚刚物色好的小发廊被她退了,她手舞足蹈地说:“小锦,我要开一家发屋,到时候,一下这个城市的车站,就能看到我的发屋。”

可爱的如花,一直有这样遥不可及的幻想,不过也好,正是因为她有那样的理想,她才有在自己的路上奔跑的动力。

如花在一个傍晚又打来电话:“小锦,你听是什么?”

我从床上坐了起来!是李阳的疯狂英语基地的成立大会!我听到手机那端李阳振臂高呼的声音,还听到众人沸腾的模仿,如花对着话筒在叫:“小锦,你懂吗?做人也要疯狂的,总有一天,我要把我的发廊开到中国的每一个角落!”

这个傻丫头。我的眼睛不禁潮湿了。距离我们第一次到那个城市已经五年了。我在磕磕碰碰中回到了起点,她却如一只永不认输的小公鸡,一直昂立着。其实她要的也不多,自己喜欢的事业,一个疼她爱她的人,一个可以安身的家,一个可爱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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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花的发屋开张了。我从车站直扑她的发屋。这个我离开了三年的城市,变得更加英姿飒爽了,那幢二十六层的大楼旁又立起了一幢更高的楼,短暂的晕眩之后,我想起如花当年的誓言。如花的发屋在市区最繁华的地段,里面的发型师穿着统一的服装,门口有一男一女彬彬有礼地鞠躬,迎客。店里被隔成一个个小包厢,里面是舒缓的音乐。理发和美发早已不是一个概念了。这更是一种休闲,这里是人们劳累了一天放松的最好的去处。店堂门口有个汩汩冒着热气的咖啡壶,浓香的咖啡正在翻滚。如花给了我一个最夸张的拥抱:“小锦,这个店面暂时是租的,总有一天,我会买下它!”

如花神秘地附着我的耳朵,还有,我在这个城市已经不是暂住人口了,凭我现在的店和拥有的资产,我刚入了这个城市的户籍……又有熟客过来了,如花忙过去招呼,我打量着如花的发屋,四株五年前的水竹依然在,只是白嫩的根须像婴儿的小爪,在水中快乐地扑腾划动。那个时候,我们两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女孩住在这个城市阴暗潮湿的地下室,为了水竹能吹到空调,不至于冻死,抱着它在住处和工作的地方不停地走来走去。可是如花正像水竹一样,在这个人来人往的城市站住了脚,伸出了根须。如花的发屋,进门的地方,挂着日历,却不是一本,是五本!最下面的那本,上面圈的最红最大的圈,正是她来到这个城市的第一天,日历上还有如花瘦长的字:这个世上有好多东西看上去遥不可及,但如果你一直在追寻,那么,它会离你越来越近。幸福从来都属于靠自己的双手孜孜以求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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