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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穿白衬衫一定很好看
更新时间:2024-04-25 23:08:49

他穿白衬衫一定很好看

  朝他翻个白眼

  有时候,人总会无意间因为某些小事勾起往事,然后那些往事就会一丝一缕从回忆的躯壳里爬出来。

  沈芳是因为立秋那天,在家里看电影看到一个穿花衬衫的男人,她就拐着弯地想起了广东仔。那是2008年,她十八岁,高考后暑假两个月跟堂哥一起跑去泉州的服装厂打工,广东仔是部门的小领头羊,不用干什么活,每天都站在车间里看别人做事,他的右手臂上有个文身,只有花和枝干,没有叶子,丑得要命。

  广东仔整天穿花衬衫,头发梳得油亮,瘦得像个猴,就差戴根金链子就可以入选东北大汉军团。车间就沈芳一个年轻的姑娘,广东仔就成天在她眼前晃,从叫她沈芳到芳芳只用了一个星期。因为普通话不标准,他的芳芳听起来就像“荒荒”。

  起初他叫她,她不理会,后来胆子大了就朝他翻个白眼。

  沈芳不喜欢广东仔,不喜欢他的头发,不喜欢他的尖头皮鞋,不喜欢他的花衬衫,不喜欢他朝自己吹口哨,她喜欢的是那种穿着白衬衫,帆布鞋,额发松散,风一吹就变成了漫画男主角的男孩。在工厂打工的人,许多都有外号,除了广东仔还有小台北、小湖南,沈芳的外号是荒荒,但只有广东仔这么叫她。

  广东仔年纪不大,20岁的样子,没念大学出来混得早,虽然他打扮不讨喜,人倒挺仗义,有时候主管来找茬,他全都担下来。

  沈芳看着他在主管面前假装低眉顺眼的样子,扑哧笑出声来。

  没来由的有些失落

  广东仔喜欢沈芳,谁都看得出来。沈芳尽量避着他,有时候他会用他那部新买的滑盖手机光明正大地给她照相。

  她瞪一眼过去,他冲她咧嘴一笑,继续坐回他的小办公间里,沈芳能感觉到他的目光始终在她身上,她也知道他坐在那扇玻璃窗里,所以每次都刻意不往那看,可是越刻意倒越在意了,她会注意他什么时候打开了窗帘,会注意他在不在里面。

  起初她看他不在里面的时候会松一口气,后来见他不在里面会觉得莫名的失落。

  晚上下班以后,工人们都会一起去街上吃快餐,广东仔也会去,一群人里只有广东仔的花衬衫最显眼,沈芳低下头,过一会儿又会不经意地看过去,碰巧和广东仔四目相对,她的心漏跳几拍,过一会儿广东仔夹来一只卤鸡腿放在她的碗里。

  广东仔的喜欢向来明目张胆,除了经常送鸡腿给她,还会买其他东西,比如有一次沈芳下班回宿舍发现,门把手上挂着一大袋快要融化的冰激凌,没有冰箱,她和室友吃得嘴唇都麻木了。

  不用说,沈芳也知道是广东仔干的。

  广东仔的大名也和他的外表不搭,竟然叫夏青山,文艺的有些过分。

  沈芳第一次知道广东仔的名字,是一天快下班的时候,有个女人跑到车间来大叫他的名字,他一见那女人就怂了,赶紧把她带去办公室。沈芳从玻璃窗看到广东仔在和那个女人说话,两人不时还有些肢体碰触,她没来由的有些失落。不想往那边看,却忍不住多看两眼。

  没多久女人笑着走了,广东仔咳嗽两声走出来,走到她身边叫了一句“荒荒”,她连白眼都懒得翻了。

  后来,沈芳才知道那个女人是广东仔的亲姐姐,在包装部做主管,因为广东仔不接她电话,所以才跑来楼上找他。

  当时沈芳的脸刷地红了,好在是晚上,广东仔没看见。

  把他吹成了一个英雄

  小工厂的老板都是铁公鸡,一个月只放一天假。沈芳终于熬到放假那天,车间里的人都约着要一起去黄金海岸玩,沈芳来福建这么久还没去看过海,自然很想去。

  广东仔那次也去了,在公交车上时有人悄悄跟沈芳说广东仔以前放假都是在宿舍里睡觉的,沈芳看了一眼把座位让给孕妇的广东仔,心上漫过一丝甜。

  那次在黄金海岸,沈芳不小心从礁石上滑下去了,是广东仔跳下去把她捞上来的,围观的人很多,她吓蒙了,广东仔什么也没说就把她背起来,一路背到出租车上,她正好靠在他手臂的那朵花上。

  她想推开他,但又没伸出手。

  因为救沈芳,广东仔钱包湿了,手机坏了,他有好几天都在办公室待着不在车间里晃悠了,沈芳过意不去说要给赔他新手机,他摆手说不要紧,只是新手机里他给她拍的照片没了。

  沈芳的少女心一动,她决定给广东仔买部新手机,但她的钱只够买一部便宜的,像素只有三十万,拍起人来有一种旧照片的朦胧感。晚上下班后,沈芳去广东仔的办公室把新手机给他,他自然不肯要。

  沈芳拿起手机给自己和广东仔合照了一张,塞到他手里之后假装镇定地走了。

  但是第二天沈芳就后悔了,因为广东仔把那张合照设置成了锁屏,每天拿着手机在车间里“荒荒,荒荒”地叫她,车间里的人都看她笑话。

  沈芳依旧朝他翻白眼,但不是那种厌恶的白眼,她也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

  她始终记得广东仔把她从海里捞起来的那一瞬间,他不再是头发油亮的广东仔了,海风吹干他的头发,把他吹成了一个英雄,她心里的英雄。

  她想,如果他穿上白衬衫一定更好看。

  这辈子可能都不会再见了

  服装厂后面有几座山,刚来的时候沈芳跟堂哥去逛过,里面有几座寺庙,寥无人烟,山头上到处是坟,白天都很瘆人。

  八月中旬的时候,沈芳正在上班,窗边那一组突然热闹起来,纷纷跑去窗边看热闹,她也去看了,只见绿山林里有几个穿白衣服的人,担着担架下山。

  有人说昨晚有人被杀了,沈芳吓得赶紧走开,广东仔从办公室里出来,让工人赶紧工作,还说死人有什么好看的,他来这里几年,这都数不清是多少起了。

  是什么原因?有人问。

  广东仔摇头,只说这边工人龙蛇混杂,经常打架斗殴,死人是常有的事。

  沈芳看着广东仔,他也朝她看了一眼。

  她最近也不知是怎么了,她突然觉得广东仔的花衬衫看起来顺眼了,他流里流气说话的口吻也不难听了,晚上去吃饭的时候,她开始期待碗里冒出的鸡腿了。

  到了八月底,沈芳要离开了,她第一次主动进广东仔的办公室,是找他批辞职信,他埋头写得很认真,一笔一画地签下他的名字,虽然字迹并不好看,签完字他问她什么时候的车,沈芳开口之间忽然酸了鼻子。

  去火车站那天,是广东仔开老板的面包车送她去的,一路上他们都没怎么说话,广东仔送她进站的时候,又叫了她一声“荒荒”,然后说了一句注意安全。

  沈芳站在门口迈不出脚,她想说什么又什么也说不出口,只是看着广东仔,他依旧把头发梳得油亮,粉色的花衬衫和尖头皮鞋,这大概是他觉得最体面的打扮吧。沈芳走了,回了好几次头,广东仔每次都不停朝她挥手,笑得像个傻子。

  沈芳一上车就哭了,她想到可能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广东仔了。

  去大学以后,沈芳经常接到广东仔打来的电话,也会发消息给她,他连打她的名字都打成“荒荒”,两个人隔着网络反而能畅所欲言,沈芳也敢在电话里叫他夏青山。

  广东仔说,让沈芳暑假的时候再来,又说如果他哪天想出去旅游了可以去找她,她得罩着他。他从高中毕业就去那间工厂了,他还没去过其他城市,也没换过工作。

  沈芳想笑,又觉得有些心酸。

  想念那朵没有叶子的花

  2010年,沈芳大二,依然偶尔和广东仔打电话,发信息。学校里有追求她的男生,他们不像广东仔那样,他们会发短信约她出去吃饭唱K,送一束束的玫瑰或写酸溜溜的情书。

  这些沈芳都不喜欢,她想念的是那一只鸡腿,是那一朵没有叶子的花。

  秋天,广东仔说要来看她,沈芳迟疑了一分钟回了句,好。

  约在离学校不远的地方见面,沈芳在镜子前照了又照,穿着高跟鞋一溜小跑地上了公交车,下车前还不忘用手机照镜子,嗯,口红没花,粉底还在。广东仔站在人潮灯海里,依旧瘦,他咧嘴笑笑,然后两人聊起在工厂的往事。沈芳的心咯噔一下,离开了工厂之后,她不再是十八岁的少女,此刻他也不再是工厂里呼风唤雨的小主管。可是她和他的距离却好像比从前更远了。

  广东仔还是穿花衬衫,只是有了啤酒肚,她在心里算算他的年纪,24岁,应该是风华正茂的样子,眼里却只有生活的疲惫。他能跋山涉水地来见她,她要做什么回报?

  沈芳豪气地举起酒杯一饮而尽,反倒是广东仔羞赧地抿了一口,他们吃完了一桌子的菜,喝了一箱子啤酒,沈芳起身买单时重心不稳,跌进广东仔的怀里,他沉默了三秒扶她站好,自己掏钱买单。广东仔扶着她走了很长的路,沈芳看着模糊的月亮,又看看他,想着,他明天就要走了。沈芳要送他回酒店,他坚持送她回学校,两人在半路上僵持到半夜。

  是沈芳先牵了他的手,他拥抱了她,她想抬头吻他的时候,他躲开了,一点也没有在办公室里的霸气。他说,他不知道要在这间没有出路的工厂干到何年何月。

  她说,那就换一个地方。

  换一座城市,还是换一间工厂?广东仔第一次这么正经地说话。

  可是沈芳却没能答上来,她松开他的手,他送她回了学校。

  后来,沈芳问过自己是否喜欢过广东仔,答案是肯定的,只是广东仔从未向她表明心迹,也许一开始他就知道他们不登对,可是爱情有什么登对不登对呢?

  不过是一个不够勇敢,一个从未想过得到。

  跟他有关的所有细节

  从那次见面后,沈芳和广东仔默契地减少联系,直到再也没联系,2012年大学毕业,沈芳打电话过去,对方已经是空号。他就这样,消失在了茫茫人海里。

  沈芳毕业之后才开始恋爱,但都不长久,2013年沈芳辞职去了北京,又去了上海,最后没想到会留在厦门。在高档的写字楼里朝九晚五,每个人都只埋头工作,下班后也不会一起去吃饭,她突然怀念在服装厂的日子,大家纯真又快乐。

  周末,她去了那间工厂,里面已空无一人,又打车去黄金海岸,她站在当年那块礁石上,不禁泪流满面。

  2014年,沈芳24岁了,依然单身,堂哥二婚,她从厦门回去参加婚礼。酒席到最后,堂哥端着酒来找她聊天,说起她十八岁那年的暑假,然后突然问他:“你还记得那个广东仔吗?”这个名字依旧让沈芳心里一动,她点头,堂哥喝了口酒有一种很遗憾的口吻说:“他死了。”

  听说是四年前的夏天,广东仔从外面回来后不久,突然决定辞职去外地,但离开前的那个晚上,厂里有个姑娘在街上被人调戏,刚好被他撞见,他冲上去揍人,被几个人带去了山上,再也没下来。第二天被几个法医抬下来,他们替他整理遗物的时候发现他口袋里的那个手机还是她赔他的那部,锁屏还是她和他的照片。

  沈芳呆住,好久之后,没发出一丁点声音。

  宴席还没结束,她走出酒店,沿着街灯走了很远很远,她没有任何知觉,脑海里只有三个字:他死了。

  他不在这个世界上了,这真是出乎她预料的结局,她以为广东仔会回到广东,找一个本地的姑娘结婚生子,而不是逞英雄送了命。她不要他去当什么英雄,只求他还活在这个世界上,无论是否见面,是否联系,只要他活着就好。

  沈芳在一间大排档坐下来,她跟老板要一只鸡腿,街上很吵老板娘没听见又问一遍。

  “我要一只鸡腿!”沈芳喊出这句话之后,一瞬间就泪如雨下,她坐在那号啕大哭,但所有的声音都淹没在人潮里,人们忙着聊天、大笑、举杯,没人注意到她的异常。

  她至今都记得跟广东仔有关的所有细节,记得他手臂上那朵没叶子的花,记得他的尖头皮鞋,记得他的花衬衫和油亮的头发,记得他唯一的一次拥抱,以及他有个文艺的名字叫夏青山。

  回到厦门以后,沈芳的部门来了一个应届生,广东人,第一次叫她名字的时候,她迟钝了三秒钟一下子就哭出声来,因为听起来很像“沈荒。”

  她想过很多次,如果那时候广东仔没有出事,他是不是要去找她?

  一年又一年,沈芳总是突然就想起广东仔,想起他已经死了,偶尔做梦梦见广东仔,梦见门把手上那一袋融化的冰激凌,梦见她掉进海里时看见他的脸,醒来的时候总是泪流满面。她多希望堂哥从来没有告诉过她广东仔的消息,这样就算失去联络,在她心里,他也永远都会生活在世界上的某个地方。

  可偏偏她知道了,她永远都不会忘记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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